樂觀的 小說 孽海花 第十六回 琳珠翠彈章成豔史 紅牙板秭歸識花魁 品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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換言之雯青着潯陽江上，訪白傅琵琶亭基址，則遇着一人，跳過船來，這人是誰呢？綿密一認，卻的算作現任湖北學臺宗室祝寶廷。寶廷健康地做他廣東學臺，何故不明不白，跑到吉林九江來？舛誤胡說八道麼！諸君且休急性，聽我緩慢說與你們聽。素來寶廷的靈魂，是八面玲瓏，卻夠勁兒放縱，讀了幾句舊書，自道大西北名流，拒人千里人云亦云，在京裡就莊侖樵大家夥兒高談骨氣，煞有矛頭。總歸藏族人秉性是隨機應變獨自，他一頓然破莊侖樵風聲塗鴉，冰山將傾，就怕敦睦葬在中。不想那日忽得海南學政之命，痛哭流涕，一來脫了流水黨的拘束；二來南國景象，西湖風月，是素來豔羨的，忙着出京。一到陽，竟然山明川麗，如登福地洞天。你想他本是酪漿營帳的遺傳，怎禁得蓴肥鱸香的養老！早則是眼也花了，心也迷了。惋惜緊握玉尺，大飽眼福文衡，能夠尋蘇小之香痕，野營娘之豔跡耳。
現時且說浙江福州市城，有個錢塘門，門外有個江，就叫做密西西比。江裡有一種船，號稱邦船，只在江內酒食徵逐，不曾到別處。如要渡江往湖南，或到甘肅一併，總要坐這種船。這船殼都有船孃，都是十七八歲的妖嬈女子，稱作水工的親人，實是客商的鉤餌。老行動知道表裡如一的，歡欣鼓舞始發，也同北平、武漢的花船雷同，擺酒叫局，消遣客途寥落，花下些纏助學金就瓜熟蒂落。若碰着浪子懞懂貨，那就整千整百的敲了。做這項生業的，都是江邊人，無非九個姓，他姓可以去搶的，用又叫“山河九姓船”。擺龍門陣休提。
話說寶廷這日無獨有偶到嚴州協同去開考，就叫了幾隻國家船，和樂坐了一隻最體面的世界級大船。寶廷也不瞭解這船帆的故事，搭車的章法，糊糊塗塗上了船。看着那船很廣泛，一下中艙，方方一丈來大，雙面短欄，一溜六扇玻璃蕉葉窗，鐵架牀桌椅板凳，敷設得很爲工清白，外面三個登月艙。寶廷的臥室，卻做在中間一下艙，浮面一番艙空着，此中一下艙，是船工的婦嬰住的。居住艙兩面都有小門，區外是兩條廊，通着後艄。左面門都關着，只剩下首收支。寶廷界線看了一遍，心窩子很爲安適，暗忖：怪僧徒說“上有天堂，下有蘇杭”；一隻船也與北方殊，是以天隨子肯浮家泛宅。土生土長怎地暗喜！那種植戶載着個學臺老人，人爲一般勾引，一回茶，一回點補，川流不休。一把一把酒香熱毛巾，跟着遞來，寶廷已是正中下懷的了。開了船，走不上幾十裡，寶廷在臥房走進去，僕首圍廊裡，叫管家懸掛蕉氣窗，端起椅，靠在短欄上，看江華廈野景。方酣暢轉捩點，忽地裡撲的一聲，有相似貨色，板正打上臉來，自查自糾一看，恰正掉下一起桔子皮在網上。正待作色，忽見那艙球門口，坐着個十七八歲很妖嬈的娘子軍，低着頭，在那兒剝桔吃哩，貌似不辯明打了人，眭協辦塊地剝，也不低頭兒。彼時氣候已暮，一派斜陽的驕傲，左不過照到那女郎臉蛋兒。寶廷天涯海角望着，越顯得嬌嬈，光灩灩，耀花人眼眸。也是五生平風騷冤業，把那一臉天加的工巧密圈兒苫過了，僅越看越木然，只恨她怎不回過臉兒來。霍然心生一計，拾起那塊橘皮，照着她身上打去，正打個着。寶廷想看她若何，忽後艄有個婆娘，一迭藕斷絲連叫珠兒。那女子理會着，起立身來，拍着隨身，滿月卻回忒來，向寶廷婷婷地笑了一笑，飛也似地以來艄去了。寶廷平昔學海窄，沒見過三晉靚女，怎禁得這樣逗弄，已三魂去了兩魂，只恨那婆子深得人心，速奪了他活寶去，心不死，反之亦然呆呆等着。那陣子不失爲初春辰光，探囊取物夜幕低垂，一會兒，點上燈來，眷屬來請吃晚膳，方回中艙來，胡亂吃了些，就踅到寢室來，竊聽間壁音問，卻黑咕隆咚不曾逆光，也沒些聲兒，倒聽得後艄兒女談笑風生聲，童男童女哭鼻子聲，抹牙牌聲，夾着外面風頭，讀書聲；嘈轟然雜，鬧得魂不附體，不知若何纔好。在牀上重蹈了一期更次，忽眼前一亮，見合光，從間鐵腳板縫裡散射復。寶廷心曲一喜，直坐下牀，忽聽那婆子低低道：“哪裡學臺太公昏睡了？”那婦女答着道：“早入夢鄉哩，你看燈也滅了。”婆子道：“那老人家好真容，皓臉兒，黑糊糊須兒，聽說他抑大帝皇帝的同宗，實際的龍種哩。”那佳道：“媽呀，你不知那阿爹的性子兒倒好，幾許不拿太歲勢嚇人。”婆子道：“怎麼着？你連老親性都清爽了！”那半邊天笑道：“剛我剝橘皮，不知怎麼着，丟在父母親臉孔。他不炸，倒笑了。”婆子道：“次於哩！孩子看上了你了。”那女子不張嘴了，就聰兩人屑屑索索，脫衣困。那婦女睡處，正靠着這單，寶廷聽得準了，暗忖：遺憾隔層板，再不即若長枕大被。心窩子臆想，聽那農婦也嘆一舉，咳一趟嗽，直鬧個通宵。好容易巴到天亮，寶廷一人悄地開始，滿船人都睡得寂靜，單純兩個船伕，咿呀咿啞的在那兒搖櫓。寶廷藉着要陰陽水，手裡拿個臉盆，排闥沁，橫貫那後艙門口，那小門也就輕輕開了，珠兒穿一件緊密木棉襖，笑盈盈地立在門徑上。寶廷沒防她沁，倒沒了主見，待走不走。那珠兒笑道：“天好冷呀，嚴父慈母怎未幾睡片刻？”寶廷笑道：“不知怎地，爾等船上睡不穩。”說着，就靠攏小娘子湖邊，在她地上捏一把道：“穿的好弱者，你怎禁得這樣冷！我領會你亦然一夜沒睡。”珠兒臉一紅，推向寶廷的手悄聲道：“考妣放珍惜些。”就挪嘴兒望着艙滑道：“別給媽見了。”寶廷道：“你給我打盆燭淚來。”珠兒道：“放着數碼妻兒，倒支我。”嗤的一笑，搶着臉盆去了。寶廷回房，說話，珠兒捧着盆純淨水，徐徐地進房來。寶廷見她躋身，趁她一番不防，搶上幾步，把小門瑞氣盈門開開。這門一關，那狀不言而喻。卻不道正逢兩人一刀兩斷之際，忽聽有人喊道：“做得喜事！”寶廷回過頭，見那嫗圓睜相，把帳子揭起。寶廷吃一嚇，趕着爬起來，卻被婆子面面俱到按住道：“且慢，看着你豬兒生象，老鴰出鳳，面兒光光嘴兒亮，像私家樣兒，竟是包草兒的野胚，不識羞，倒要爬在上司，仗勢欺人你助產士的親緣來！外祖母便你是上本家，學臺老親，只問你仕進人殘害妾，理合何罪？拼着見笑，捆着你們到官裡去評個理！”寶廷見魯魚亥豕路，唯其如此請求監禁道：“願聽母親懲辦，盼望留個體面。”珠兒也哭着，向他媽千求萬求。那婆子頓了一回道：“我訂交了，你祖也不饒你們。”珠兒道：“爹睡哩，禱媽遮羞則個。”婆子破涕爲笑道：“好涼話兒！怎麼着手到擒來嗎？”寶廷道：“任憑老大媽交託，要怎樣便哪樣。”那婆子想一想道：“也好，要我不發聲，只有依我三件事。”寶廷訊速應道：“莫說三件，三百件都依。”家道：“國本件，我紅裝既被你污了，不論是你有女人沒內，娶我巾幗要算偏房。”寶廷道：“依得，我的婆娘剛死了。”婆子又道：“次件，要你持球四千銀子做捂住錢；叔件，養我老夫妻時期寢食。三件依了，我放你啓幕，老頭兒哪裡，我去承當。”寶廷道：“件件都依，你快放棄吧！”婆子道：“空口白話，你們從政人分裂不識人，我首肯受騙。你須寫上證據來！”寶廷道：“你放我下車伊始纔好寫！”確實那婆子把兒一推，寶廷險些跌下地來，珠兒隨着空，追風逐電跑回房去了。寶廷日趨穿衣上馬，被婆子逼着，一件件寫了一張長久協約的婚據。婆子拿着，春風得意而去。這事立馬雖不不可開交辱沒門庭，她倆在短艙鬧的辰光，那些水手家人怪不聰！寶廷雖故態復萌打法，何在封得住宅門的嘴，已廣爲流傳幕僚同伴們耳中。而後考完，歸來福州市，寶廷又把珠兒接下官署裡住了，風頭愈大，誰不知之祝二老討個國度船上人做娘兒們！略孝行的做《竹枝詞》，貼黃鶯語，混亂不同。寶廷只做沒視聽。珠兒本是景班頭，吹彈歌詠，色色精工。寶廷委實地享些豔福，倒也眩了。一日，忽聽得莊侖樵兵敗充發的音息，想着人和過去也很唐突人，當初話把落在人手，家中怎能放鬆！無寧被人出首，見快冤家對頭，爭樸，自動舉報，倒還落個嬉皮笑臉，不失先達的範。打定主意，就把自個兒狎妓曠職的由粗略闡明，參了一冊，當真奉旨開除。寶廷倒也落到優哉遊哉，等新任一到，就帶了珠兒，遊了六橋、三竺，逛了雁蕩、天台，再渡灕江到天津市，遊了滕王閣，正折到九江，想看了匡銅山色，便乘輪到滬，由滬回京。不想今天攜了珠兒，在潯陽江上正“小紅低吟我吹簫”的功夫，忽見了雯青也在此，寶廷喜從天降，即跳了復壯。其實寶廷的事，雯青本也知些影響，方今更詳明問他，寶廷周述了一遍。雯青聽了，唉聲嘆氣不置，語：“硬漢迫於是柔情似水。吾輩畢生，總跳不出情關情海，的確情侶都成了家口。功名富貴，直芻狗耳！我當爲寶翁浮一清晰！”寶廷也開心下牀，就與幕友輩猜拳行令，直鬧到月落參橫，發端回船傍岸。到得岸上，忽見一婦嬰手電一封，快走上船來。雯青忙問是那兒的，妻孥道：“是河西走廊打來的。”雯青拆看，見地方寫着：
